-兩會文化熱點
文藝界集體維權
◎核心提示
全國兩會正在召開,政協委員、《建國大業》編劇王興東和著名作家張抗抗聯合向大會提出建議:華表獎、金雞獎、百花獎、飛天獎應增設“最佳改編劇本獎”。宋祖英的提案是關于制作權與版權方面的問題。而曲藝界領軍人物姜昆也帶來了一份關于版權問題的提案:對廣播電視無償播放曲藝作品進行維權。
侵權泛濫
大家都提到了馬未都的故事
“像春晚原定黃宏演的小品叫《兩毛錢一角》,它是根據故事會上的一篇陳志宏的文章改編的,而這篇文章又是根據馬未都的散文《量力而行》改編的。這就需要馬未都的授權。黃宏和馬未都說了,馬未都說:行,允許你演。但大概央視那個小姑娘的工作態度非常生硬,說得讓人不高興了。后來馬未都說,你干脆給我15萬塊錢,你要不給我15萬塊錢不要演。我估計當時小姑娘不客氣,說我們春晚看上你的節目你還怎么怎么樣。那么中央電視臺春節晚會到最后一天告訴他,說:不用了。馬未都說,我當時也就是一句氣話,你就用吧!春晚說:不用。”在介紹自己提案的時候,姜昆再次描述了這個前段時間轟動一時的小故事。他的意思是說,這種買家和賣家的矛盾,其實就是版權工作管理不完善,對這個問題認識不深。
王興東也提到了這個故事。他得出的結論是,凡是別人創作的東西,有構思或者是有創意的東西,都應該歸納到著作權法里去保護。事實上,在春晚之后,不少媒體還挖出了這個事件的詳細內幕,被指侵權的青年作者陳志宏喊冤:他是在閱讀了馬未都的作品,并在多次觀看了馬未都的電視節目后,寫了一篇名為《馬未都的兩腳》的文章,寫的是“馬未都”的經歷,并增加了一些感悟文字。《馬未都的兩腳》在刊登后被讀者推薦給《故事會》,《故事會》刪改后把“馬未都”改成了“年輕人”。這種連環侵權的案例,在國內文化藝術界很具有代表性。
馬先生的版權沒談攏,最多不過一拍兩散。可是有一些比馬未都更加弱勢的原作者,被榨取勞動成果之后卻什么都得不到。王興東在兩年前的一份《國內影視編劇權益屢受侵犯應該引起關注》的提案,直接來源就是編劇王伊的討薪事件。據透露,雖然法院判了《牟氏莊園》制片方付給王伊稿酬6萬元,但王伊沒有拿到這筆錢。而之前有媒體報道稱,該劇制片方某負責人恐嚇王伊:“不就幾萬塊錢嗎?我就不給你了,我找個人,花十萬塊錢找人把你給做了!”
王興東感嘆,現在好多編劇連報酬都拿不到,編劇維權的太多了。“編劇真是很難做的,我做了35年,我覺得自己很尷尬。以前我覺得編劇很好,因為編劇是影視產品的第一個創意者,這個作品是你思想的表達,就像早年我寫《飛來的仙鶴》。但是現在拍攝上各方面也不怎么重視編劇,我這次提案指出:《電影法》要把著作權作為一個法定位置固定下來。著作權法,其中有四項人身權是永遠不能改變的,發表權、修改權、署名權、保持作品完整權。著作權還規定了四項財產權利,比如攝制權、匯編權、翻譯權、改編權,包括網絡創作權,表演權、復制權,你使用這些權利要付費的。”
法律缺失
抓到人怎么處罰,難道批評教育?
全國政協委員、廣東美協主席、廣東畫院院長許欽松告訴記者,藝術界的情況更糟。“現在侵權的情況太多了,假畫滿天飛。不管是拍賣也好,市場上也好,都是假畫大行其道。”他透露,自己的畫給人家假冒得越來越多,以前還生氣,現在已經見怪不怪了。“有一次我在書店看到一本詩集,我的版畫作品被分成一小塊、一小塊,放到詩歌后面做插圖。這完全沒經過我同意,也沒有保持作品的完整性。是非常隨意的行為。”他表示自己也沒有去找相關出版社理論,覺得很麻煩,而且沒多大用處。之前關山月等大師的畫被人假冒,家屬找到了罪魁禍首,結果事情還是不了了之。
“假畫成災”的結果是苦了一批想進入收藏領域的人。“第一次就上當受騙,影響他們的積極性,可能就不再搞收藏了,權當交了學費。這也會影響文化產業的發展。本來文化產業的投資是排在房產、股票之后的第三支柱,但是現在卡在那里,發展緩慢。一個社會沒有信譽度,人家買了假畫,不知道怎么辦,也不知道找誰鑒定才是真的。本來這個產業可以越做越大,但現在受到很大制約,對于中國未來的藝術品收藏影響很大。”許欽松說。
他提出:“要解決這些問題,起碼要有個法,有法可依。找到處罰對象,至少要說得出來依照什么法律程序,他違反了哪一條,怎么處罰。立法缺失怎么辦,難道批評教育?”許欽松認為,現在知識產權保護的社會環境很不好,才導致了各藝術種類相繼出現侵權的現象。出現這些情況,最核心的問題是無法可依。相比其它門類,藝術界的問題尤為棘手。“就拿假畫來說,我沒辦法維權,因為不知道應該去找哪個部門。因為這個問題很綜合,冒假是一種欺詐的行為,涉及文化綜合治理。又要涉及執法,執法部門也好幾個,包括工商管理,公安系統,要聯動好幾個部門,好像都可以管,又好像都管不了。以前有臨時組成的綜合治理機構,包括公安部和文化廳等,搞完回去了,又回復原狀。“即使在市場運轉中找到了賣假畫的人,他也是花很多錢買來,大家都很無奈。”他表示,雖然提案反復提,但法律跟不上,一時也無法落實。
他在好多場合都發出維權的聲音,但是面對這個堅固的利益鏈條,畫家個體只能越來越弱勢。如果整個行業聯合起來會不會更有力量?之前有人提出建立藝術品抵押制度,成立鑒定委員會,但是難度很大。“如果要建立權威的鑒定部門,面對這么龐大的市場,不是幾個人能解決的。首先是人才培養,取得資格的鑒定家很復雜,要很多年嚴格的培養才能說很懂行。就算現在那些成名的鑒定家,同一幅畫,有的說真,有的說假,摻雜了很多個人利益,那你說怎么辦?”而鑒定家幾乎是鑒定藝術品真偽的唯一途徑。“畫家本人說了都不算數,鑒定家說了才算。”
新法規執行難:
“我從沒有收到過這筆錢”
在音樂曲藝界,經歷了長時間的維權戰爭,終于要看到曙光。今年1月1日《廣播電臺電視臺播放錄音制品支付報酬暫行辦法》施行,全國政協常委、中國音著協主席王立平評價:這是國家在保護著作權、維護文藝工作者合法權益方面的高瞻遠矚之舉。我想,這不僅是音樂家的事,而是像推倒了“多米諾骨牌”一樣,會引起一連串的效應,主張自己權利的藝術家會越來越多。畫家、攝影家都會站出來保護自己的一次權利和二次權利。要更充分地保障自己的權利,各門類的藝術家就應該更好地團結起來,這樣才能產生更大力量。
在倍受鼓舞的同時,很多業內人士也發現,這個規定好像還沒有起到實質性的作用。所以才有了姜昆的提案:“我發現很大一個問題是,我們很多從事廣播電視的從業人員和我們的演員,包括作者,都對這個法律不太熟悉,對這個規定不太知道,所以我也想通過這個提案,一方面落實各個部門對這個條例的具體執行措施,另外一方面就是讓大家確實形成一個版權的意識。”
姜昆這次的提案雖然是以個人的形式提出來,但他征求了很多曲藝演員的支持和意見。他形容自己是“一個重災區的重災戶”。首先,對于相聲小品等曲藝類作品來說,侵權對它們的打擊是致命的。“比如相聲小品里面的包袱,一旦曝光我們就沒法使用了。像那個魔術似的,你要全知道魔術是怎么變的它就沒有表演價值了,就不能再靠這個去賺錢了。”
另外,姜昆等人做了一個調查,發現現在大多數曲藝作品都沒有經過版權登記,授權的經歷也是東一腳西一腳,有很多不負責任的授權。授權也寫得不太明白,自我保護的意識極度缺乏。
還有一點原因讓人尷尬。“向廣播電視要錢,有些曲藝家底氣不足。他們認為:曲藝現在不景氣,就別糾纏什么版權的問題了。有的人說:只要用我的作品,不給錢都行。還有的人認為:我有固定工作收入,怎么還能向國家要錢?”姜昆說,這反映了人們對版權的認識不足現象。
因為這種種原因,很多曲藝家、音樂家和幕后人員還沒有從這個規定中獲利。全國政協委員、中國廣播藝術團一級演員鞏漢林就直接說:我從沒有收到過這筆錢。“和媒體合作了這么長時間,我們也不太希望在這個問題上使雙方都很尷尬。但我個人認為,從國家的角度應該更主動一些。目前,我們國家的重要媒體沒有一個不是國家的。個體面對國家是很弱小的,很難想象我們會和一個龐大的機器去角斗。人們常把要同情弱者掛在嘴邊,雖然不至于要人們同情我們,但起碼需要一份公平,哪怕有一句話也能讓人溫暖。這么長時間里,大家對這個問題好像已經淡漠了。隨著社會進步和文明提升,相信大家會逐漸重視這個問題,相關利益方最終會把這個問題擺在桌面上來解決。牽涉到版權的收費應該由集體管理組織來做,它比個人的力量大。”
新維權口號
著作權掌握主動權
對于“版權收費應該由集體管理組織來做”的想法,得到了很多人的贊同。姜昆講了自己在國外的經歷:“我在美國一個音樂家協會考察的時候,這個音樂家協會主要工作就是監聽。每天有人負責監聽電視廣播當中播了我們協會音樂家的哪個作品,多長時間,放了幾回,這個作品是由誰演奏的,誰作曲的,演奏的隊伍當時是什么團,這個團是一個什么樣的組織,組織當中一共有多少人,按照配器去尋找,甚至連一個大貝斯,一個低音鼓,它們在里面有多少分鐘的演奏,需要得到多少報酬,全部都由這個音樂家協會(洛杉磯第五十七音樂家協會)每個月按月、按季、按年來發支票,維護這些現在在舞臺上活動的或已經故去的所有藝術家的權益。”
全國人大代表,中國民協副主席、東南大學教授陶思炎也表示,維權機制也非常重要,建立行業協會進行維權是一種可行的方法。不過,許欽松卻提出,行業協會現在也有維權的功能,但它們不是主動的,必須要起訴才有主體去做這些事。另外,協會不是執法部門,而且協會的主體身份還不明晰。因此,全國人大代表、山西曲藝團團長馬小平提出,加強中國曲協這樣的人民團體的維權職能是必需的。“但是如何發揮行業協會的維權職能、具體怎樣操作還是一個很復雜的過程,應該認真調研,拿出一套切實可行的方法。”
而中國的一些影視編劇則摸索出一條“求人不如求己”的新路子。王興東透露:“很多編劇現在‘自編自導’,我在這里向你們推薦一個叫薛曉路的編劇,她是北京電影學院文學系的副教授,寫過陳凱歌的《和你在一起》,《不要和陌生人說話》等劇本。她自己今年要自編自導一部劇叫《海洋天堂》,李連杰看了劇本后沒要片酬就要演。她今年才40多歲,給我們編劇樹立了一個很好的榜樣。”
這讓人想起去年紅透全中國的電視劇《潛伏》,它的編劇、導演也是由姜偉一手包辦。“還有黃丹教授,以前當編劇,現在也當導演。還有莊羽新教授,《愛情的牙齒》也是自編自導,還有曹寶平《光榮的憤怒》、《李米的猜想》,等等。這條路子就是市場逼出來的,不重視編劇。拍電影、拉投資靠什么呢?不全是靠名氣,還得靠好劇本。就是你這個構思非常好,你這個劇本非常好,劇本包括了拍攝的一切內容,情節、人物、發展關系。那站在編劇的角度,我有我的能力,為什么要別人來導,我不自己來導?我有好本子,我就抓住了主動權。所以我們的維權口號又出現了———著作權掌握主動權,自編自導、自編自制、保持作品完整權。”
王興東對于未來還是很樂觀的。“中國文化產業已進入了蓬勃旺盛的發展期,這樣的時期需要好的政策,要出臺法律,建立一整套的激勵機制。就是抓可持續發展的根本方向,抓好故事,好劇本。現在好多都是瞎編,炒冷飯。四大名著、金庸、莎士比亞都拿來重拍一遍,就是創新不足的表現。原創力需要機制來激勵呀!我就是想能在政協會議期間,這幾年呼吁大家能夠保護版權,尊重劇作,給他們以保持作品完整權、報酬權、榮譽權等,使他們熱愛這個行業,使更多人從事這個行業,然后成立專業隊伍,越做越好。然后我們給影視產業不斷提供能源。”
南方日報駐京記者陳祥蕉實習生江莉鄢秀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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