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日那天,“犀利哥”程國榮在順德某農莊表演了一場時裝秀。在此之前,犀利哥受聘于農莊,出任時裝模特表演隊隊長,月薪3000元左右。第一次演出,犀利哥一度不愿出場,后來勉強上場,動作相當拘謹。犀利哥“五一”期間的走秀,能夠得到3萬元的酬勞。
犀利哥暴得大名,風頭蓋過演藝明星,被各色人等擺弄來擺弄去其實是可以想見的。有人對犀利哥走秀提出質疑,農莊方面和犀利哥的家人不約而同地說,這是為犀利哥謀份工作,讓他自食其力。
我覺得這種解釋挺虛偽。犀利哥根本沒有這方面的職業訓練和能力,走秀也不是他的自主選擇。除了商家利用他的名聲賺眼球、數鈔票,我想不出還有什么別的可能,這不是作秀,又是什么呢?
有的作秀無傷大雅,這場秀作得卻很令人難堪。犀利哥被推上前臺,口叼香煙,一身名牌,邁著笨拙的臺步,人們從中取樂,然后為此付費。也許表演是免費觀看的,但商家獲得的關注以及賺錢的前景,都是社會付費的方式。事實上,犀利哥被當成了一件展覽品,供人觀瞻,以此取樂。
人們常說這是個眼球經濟時代。我的理解是,它也是把人當成展品的經濟形態。只要有名氣,張三李四都可能被推向展臺,至于這個人是張三還是李四,他的生活是什么樣子,他心里怎么想的,都無關緊要。“展品”也不像鉆石——鉆石恒久遠、一顆永流傳,一件“展品”一旦過氣,就會毫不留情地被另一件“展品”替換掉。這與人們用壞一雙鞋、一把牙刷就扔掉何其相似。
人能不能被當作展品?毫無疑問,當然不能。但是,有的人瞅準了眼球可以帶來金錢,所以會主動投身“展品事業”中。當然,我對這些人和這些事的厭惡,仍然不及我對把犀利哥變成展品的做法的厭惡。因為我們當初就已經知道,犀利哥落魄街頭有其無奈原因,他需要治療、需要給予生活上的真正幫助,而不是被拉到全國各地去巡展、巡演,去當成印鈔機。
我相信,有同樣感受的不止我一人。有人把這種展品現象歸因于消費社會,就是說無物不被消費,包括世界末日和人。其實不盡然。歷史上,印第安人、黑人被展覽過,窮人、精神病人也被展覽過,人們像看奇珍異獸一樣看自己的同類,那個時候消費社會還不存在。現在,把人關在籠子里公然展覽,不被允許,往往視為一種暴行。這是文明演進的結果。但這不意味著這類惡劣行徑不會變形,不會以某種更巧妙、更精致、更不會引起公憤的形式繼續出現。
我想,把人當展品有時與經濟階段無關,也可能根本就是人性的弱點和陰暗面所在,然后為各種各樣的力量或目的所利用。人性話題太大,就此打住。人當作展品,是不是一定要達到令旁人發笑的效果呢?不一定。嚴肅的或感動流淚的氛圍,也可以成為展臺布景。打個比方,有一天你做了一件好事,救了一個人、堅持了一種道德或者什么別的,然后你被叫去講述你的事跡,許多人被叫去聽你的講述,你講了一場又一場,人們聽了一場又一場,這種時候,這個“你”以及整個社會都成了一件展品。
我反對把犀利哥當成展品一樣撥弄。事實上,我反對一切把人當成展品的做法。有時候,人們不會公開反對,但自會有判斷,會在心里投去鄙夷的一瞥。
劉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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