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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DNA確認死者身份異常艱難。國家人權行動計劃已有相關保障條款
本刊記者 / 嚴冬雪(發自四川都江堰、北京)
黑色的數字停留在2008年9月18日中午12點。官方確認,截至此時,汶川大地震共造成69227人遇難,374643人受傷,另有17923人失蹤。
“現在還失蹤的人數生還的希望已經很小,死亡和失蹤人加在一起,超過8.7萬人。”此后國新辦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國家汶川地震專家委員會副主任史培軍稱。
直至汶川地震接近一周年時,官方給出的這個數字仍無變動。只有在歷經劫難的山巒或平地之間,陸續添上了一座座新墳。
不少墳前依然空著——沒有墓碑,或者任何標志。被水泥封存的,除遺體之外,還包括墓主的身世姓名。
生者正在試圖改變這種“無名”的狀況。2008年5月20日, “5·12”地震遇難人員身份識別DNA數據庫就已經由民政部、公安部、衛生部建立。www.512DNA.cn——民間機構設立的“5·12汶川地震基因尋親網”也隨后開通。
但地震一年后的工作進度表明,事情比想象中的困難。成都轄區都江堰市市殯儀館館長劉良志告訴《中國新聞周刊》,館內曾存放過134具地震死亡者的遺體,至今仍有69具無人認領。而在被領走的65具中,僅有39具是通過DNA認領成功的。
2008年5月16日,由成都市各大刑偵隊派來的法醫集中在都江堰殯儀館,提取無名遺體DNA、保留遺物并編號。6月20日,成都市第三人民醫院的醫務人員在殯儀館辦公,統一提取成都所轄全部市縣的遇難者家屬DNA。
7月開始,有人比對成功。“第一批就送來了15個比對成功的通知。”劉良志告訴《中國新聞周刊》。隨后的兩個月里,不斷有比對成功的通知出來。到了10月,公安部門打來的電話就越來越少了。
一名70多歲的老人,多次辨認無果。2008年12月,老人第11次辨認的時候,終于認出了照片中女兒衣服的一角。這件衣服的大部分地方都被血或其他東西染色了,僅余下擺的一條花紋清晰可見。5月11日晚,女兒到他家吃飯,穿的就是這件衣服。最終,DNA比對證實了他們的關系。
“另外,有些遺體從頭到尾沒人來找過。”劉良志說。這可能是遇難者已沒有家屬,或是家人至今不曉得他(她)的去向。
在成都市所轄12個縣市的殯儀館里,至今有約120位無名遇難者尚未確認身份。這些殯儀館收到的大多是來自市區的遺體,不包括山區里大量無法運送、就地掩埋的遺體。這讓劉良志等殯儀館負責人非常為難——按規定,無名骨灰由殯儀館保存超過一個月,館里就會發布公告,仍無人認領的話,會集中掩埋。但地震這一特殊情況打亂了這一常規操作。
同樣為難的人還包括四川省的地方官員。一方面是準確的遇難者數字,還包括異常敏感的學生死亡數字。
2009年3月8日,在位于梅地亞賓館的兩會新聞中心舉行的全國“兩會”新聞發布會上,有記者要求公布學生死亡人數。全國人大代表、四川省常務副省長魏宏回復:死亡人數的確定,須按照有關部委的規定進行,涉及的工作和過程都很復雜,需要對遇難者的遇難地點、基本信息、本人的情況等進行核實和查證。“因此在遇難者數字沒有最終確定之前,對遇難學生人數也很難給出準確的數字。”
此外,更多的人開始對遇難人數統計仍未公布感到焦慮。于是有志愿者開始組織自行統計,他們采取走村串戶的方式,挨家詢問、確認遇難學生的姓名與信息。
在位于北京市草場地的一家藝術工作室里,志愿者們的“指揮室”里擺放著十幾臺電腦。墻壁上貼著大幅的四川地圖和志愿者信息。“職業”一欄里,有來自全國各地的商人、IT人員、家庭主婦、僧人⋯⋯
2008年年終,參與過鳥巢設計的藝術家艾未未開始準備在慕尼黑的一個展覽,作品跟死亡有關。這時他想起了在災區看到的書包文具,“遍地都是,我想知道,是誰用了這些書包,他們叫什么名字。”艾未未說,這樣的書包,至今仍擺在他工作室院內的桌旁。
但官方并無遇難學生的名單統計,艾未未的同事開始給四川省民政廳撥電話,得到的回復是:去問公安廳。但公安廳又說歸民政廳⋯⋯到2009年3月13日,這一天里,艾未未和同事們總共打了150個電話,除了一位校長正面答復有兩名遇難學生。其他的149個電話詢問,均被以各種理由拒絕。
在中國《國家人權行動計劃(2009—2010年)》中,有專門寫到四川汶川特大地震災后重建中的人權保障。其中“尊重遇難者,對地震中遇難和失蹤人員登記造冊并予以公布”一條被單獨列出,與保障住房、就業、公共設施建設一起,位置明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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