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
所以這個事兒一開始2004年4月開始投工生產,投建生產,當時就有村民反映有中毒的情況,既然馬上就反映,就說明當時它并不合標,為什么當時批。
另外一個,五年下來這么多的舉報,另外剛才你也介紹了,湖南是一個有色金屬,湘江也是一個污染的非常嚴重的河流。
白巖松:
沒錯。
主持人:
這些事情都應該防患于未然,早早就想到。
白巖松:
你想想它2004年的時候開工生產,2006年的時候株洲就發生過這種鎘污染,然后連今年4月份的時候,湖南省的環保局也知道重金屬對湘江,以及對水域的污染是它的大問題,而且湖南本身就是在重金屬的生產方面是全國非常有代表性的省份,積累的問題恐怕這件事情僅僅是一個苗頭,應該有一種更好的普查。所以當時節目一開始我用了三個詞,回頭去看,是利益問題,當初招商的時候是熱熱鬧鬧把人請來的,這個企業是當初招商把人請來的,你就知道為了解決當地的GDP,睜只眼閉只眼。然后環評的部門恐怕環評一開始通過了,這五年期間是否再有作為,如果要是稍微認真一點監測,已經500和1200米都由重度到輕度都能夠測出來,稍微一查都知道有問題,顯然沒作為啊,是麻木造成的,是有相關利益造成的,還是瀆職造成的?當然現在它的環保局的局長和主管的副局長都已經被撤職了,但是我想僅僅他們被撤職還不能詳細地解讀完這個事,痛心疾首,我覺得很多的地方,包括其他的政府,也應該引以為戒,否則的話小處不著眼,將來買大單。
主持人:
今天我們關注的是發生在湖南瀏陽的這樣一起鎘污染的事件。其實在上個世紀的中葉,我們的鄰國日本也發生過鎘污染的類似的事件,他們是怎么處理的,我們來看一下,回顧一下歷史。
(播放短片)
解說:
1931年,日本富山縣神通川流域出現了一種怪病,病癥初期是四肢關節疼痛,幾年后,患者全身各部位會發生神經痛、骨痛現象,到了患病后期,患者骨骼萎縮、四肢彎曲、脊柱變形、骨質松脆,就連咳嗽都能引起骨折,最后病人臥床不起,病態十分凄慘。這種怪病引起當地人的極度恐慌,但是誰也不知道這是什么病,只能根據病人不斷地呼喊,痛啊,痛啊,而稱其為痛痛病。
直到30年后,日本醫學界才發現痛痛病的緣由,原來在日本明治時期,三井金屬礦業公司在神通川上游建了一個鉛鋅礦廠,在鉛鋅礦石中含有一種叫鎘的金屬,這個工廠在洗礦石時,將含有鎘的大量廢水直接排入神通川,使河水遭到嚴重的污染,河兩岸的稻田用這種被污染的河水灌溉,生產出來的稻米成為鎘米,久而久之,就造成了人們的慢性鎘中毒。后來日本痛痛病患區已遠遠超過神通川,向其他流域蔓延。
1961年,富山縣成立了富山縣吳地方特殊病對策委員會,開始了國家級的調查研究,12年后,法院最終判決原告勝訴。事實上日本在上個世紀工業飛速發展的同時,工業污染和各種公害病也隨之泛濫成災,除了痛痛病外,水病、四日市哮喘病等四大工業病都是在這一時期出現的。日本的工業發展雖然使經濟獲利不匪,但難以挽回的生態環境的破壞和貽害無窮的公害病使日本政府與企業為此付出了極其昂貴的代價。
仍以痛痛病為例,判決生效后的20年,被告公司對受害者的賠償為7.43億日元。對農業損失的賠償為17.5億日元。此外,為減少河流受進一步污染,政府每年投入6.2億日元。
如今,與日本一海之隔的我們,正走在日本曾經走過的工業化道路上,環境污染問題日益凸顯。據世界銀行2007年報告,中國每年因環境污染造成的損失達到2830億元人民幣。
字幕提示:
廣東韶關大寶山礦區從1970年開采至今,水土流失嚴重,其中含鎘、鉛致癌元素。位于大寶山礦附近的上壩村,人口3000多人,從1987年至2005年,已有250余人死于癌癥,近四年來,上壩村仍每年有10人死于癌癥的。
從2009年4月23日起,吉林化纖廠一千多人出現頭暈、嘔吐、手腳發麻、嗓子發干等“中毒”癥狀,事后安監總局證實,附近生產苯胺的康奈爾化工發生泄漏事故。
2009年6月,山東東明縣有關甲狀腺病高發引起恐慌,當地居民懷疑是環境污染嚴重所致,東明縣是化工大縣,境內大大小小的化工企業多達30家。
廣東省汕頭市貴嶼鎮,80%以上的家庭從事廢舊電子電器及塑料拆解加工。由于采用露天焚燒,強酸浸泡等,原始落后方式提取貴金屬,隨意排放廢氣、廢液、廢渣,當地污染嚴重,當地所有河水,早已無法飲用,很多民工都感染了皮膚病,神經系統、呼吸系統或消化系統等疾病。
解說:
看來如何避免重蹈覆轍,讓歷史的悲劇不再重演,這仍是當前中國經濟發展過程中亟待解決的問題。
主持人:
我不知道巖松你從歷史的經驗教訓里面看到的是什么,剛才我從短片里面注意到一個數字,就是造成了環境污染的企業20年一直在賠,而且是巨額的賠償,這對我們來說是不是應該是一個啟發?
白巖松:
在日本因為造成污染的是一家大企業,所以通過漫長的訴訟,在50年代初的問題的時候,從70年代開始訴訟,漫長的訴訟,最后他一下要賠5700萬日元。但是當我們現在面對今天具體的案例情況下的時候,這個不算太大的小企業已經永久關閉了,只能是政府買單,我說政府這冤大頭夠大的,但是你仔細又一想的話也不冤,因為如果你當初要是監督有力的話,會出現最后去買單的情況嗎?
我在這兒要講一個13年前的例子,當初我去采訪淮河水,當時在河南的周口市采訪蓮花味精廠,那么蓮花味精廠是一個外在感覺治理得真好,它的廠長李懷清可以拿治理完的水喝一口,名字也好,李懷清,人大代表。但是我們到了之后,很快發現了在他給攝像機拍的排污口之外,另外還有偷偷排的污水,我們就把偷偷排放的地方用礦泉水瓶裝了水帶過去,到辦公室采訪他,他在那兒跟我說我都能喝怎么怎么的,這個時候我從包里一下子把這個瓶子拿出來放在了他面前,他一下子閉嘴了。這件事情我為什么今天要講呢?我們人生地不熟的一個攝制組,到了那兒之后都能迅速地找到那個偷排的污口,當地的環保部門如果想找的話,豈不更容易。那好了,你仔細地一想,他為什么不找呢?第一個,不愿意找,第二個,也不想找,為什么不想找呢?不想找的原因就是這家企業在當地的GDP占的含量太大了,有各種各樣的利益,包括社會穩定等等很多因素在里面。恐怕我今天還要加上一個,還有一個是不能,現在在全國很多各地,什么意思不能呢?表面上嘴上都在說環境很重要,但是環保部門真到要下決心痛下殺手的時候,它的能力又很微弱,你看今年湖南省4月份的時候,連湖南省的環保局局長都希望湖南的環保局能升格,在省里頭,我覺得潛臺詞的背后就是在當地環保即使發現了問題,執法能力上,在現存的環境中也很弱,在不是一個湖南的問題,全國很多地方都是如此。
主持人:
當我們返過頭來看舉報了五年的事件的時候,最終這幾天稀里嘩啦就得到解決了。我們可以看,五年了,村民一層層的舉報,都是向環保部門進行舉報,在框架內進行解決,希望這樣。但是最后還是通過一種非常規的方式,用一種來吸引別人注意力的方式得到解決的,你覺得這說明一個什么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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