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蟻族》一書漸為人知,“蟻族”這個新詞成為社會關注的熱點。有人驚嘆:“原來我們就是‘蟻族’!”也有人開始思考:原來還有這么一群“蟻族”。
學者廉思和他的團隊,歷時兩年,對北京市唐家嶺、小月河、馬連洼等多個大學畢業生聚居村進行了調研。“蟻族”這一群體是怎么形成的,他們的生活狀況怎樣,他們是否會成為社會不穩定因素?中國青年報記者日前專訪了廉思。
絕大多數是“80后”
中國青年報:“蟻族”是個比喻,你能否給這一邊緣青年群體畫一個像?
廉思:“蟻族”這個名字是在今年3月團隊的一次討論時提出來的。我在申請國家社科基金項目時,使用的是“高校畢業生低收入聚居群體”。
從名稱上可以看出,這個群體具有三個特點:高校畢業、低收入和聚居。這三個特點使該群體區別于“校漂族”。后者雖同樣也是高校畢業生,但主要以考研為目的,多半散住在學校內或校園周邊。“校漂族”仍會使用自習教室、食堂等高校的部分資源,但我們的調研發現,“蟻族”多半是全職工作的高校畢業生,不再使用高校的資源,住的地方一般遠離高校,且居住方式呈“聚居”狀態。
如果讓我來給這一群體畫像,他們絕大多數是“80后”,收入不高,生活拮據,工作不穩定。具體來說,他們有的畢業于名牌高校,但更多來自地方和民辦高校;拿著1000元左右的工資,租著每月300元的床位,每天吃兩頓飯,到工作單位要坐兩個小時以上的公交車。絕大多數從事保險推銷、餐飲服務、電子器材銷售等低收入工作。有的完全處于失業狀態。他們生活條件非常差,缺乏社會保障,絕大多數沒有“三險”和勞動合同。
中國青年報:你的團隊曾對這一群體進行過問卷調查,是否有一些數量上的精確表述?
廉思:根據我們對546份有效問卷的統計,“蟻族”群體的年齡集中在22~29歲之間,以畢業5年內的大學畢業生為主,稅前月平均收入主要集中在1000~2500元。同時,“蟻族”的基本生活消費相對較低,每月的房租平均為377元,飯費為529元,月均花費總計1676元。多數被調查者都處于收支平衡或略有結余的狀態。
就工作單位來講,“蟻族”大部分成員(89%)任職于私、民營企業;其中有16.5%的群體成員的工作單位性質為個體經營。有32.3%的調查對象并沒有與工作單位簽訂正式勞動合同,36.4%沒有“三險”的保障。
絕大多數來自農村或縣城“弱勢階層”
中國青年報:他們大都來自哪里?
廉思:被訪者絕大多數來自經濟欠發達地區,其中河北、河南、山東等地最多,大部分系外地高校畢業后到北京找工作。從戶籍來看,絕大多數人來自農村或者縣城,但多數通過升學取得了城鎮戶口,又以外地城鎮戶口為主。
中國青年報:他們的家庭背景又是怎樣的?
廉思:從群體整體情況分析,“蟻族”中較低階層家庭的子女更多地獲得較低水平的高等教育資源。整體中父親職業階層為管理人員、專業技術人員的比例分別只有3.5%和8.5%,其中管理人員的比例低于全國的該階層比例;家庭年收入在10萬元以上的只占到8.2%。可見,這個群體是以中下等階層家庭為主,他們的現狀似乎是父輩的再現。同時,從就讀學校質量來看,超過90%的畢業生畢業于非重點大學。
從群體內部情況分析,父輩家庭背景影響子女教育獲得,分化路徑沿著本/專科、熱門/冷門專業、國民教育/非國民教育系列三個維度進行。管理階層、專業技術人員等優勢階層的子女在更高學歷中(如本科和研究生)的輩出率更高;而個體、失業退休者以及工人等較低階層的子女在較低學歷(如專科)中的輩出率更高;此外,商業服務業、農民等較低階層的子女在各個學歷中的輩出率都很低。
“簾子里隔著的性”
中國青年報:我們在走訪小月河“聚居村”時發現,許多公寓對外出租的床位“男女有別”。女性居住的樓層入口貼著“男士止步”的告示,但走進一些男性居住的房間,有時會不經意看見床邊的高筒皮靴。
廉思:課題組在調研中也曾遇到在男性宿舍留宿女性的情況,一個十幾平方米的宿舍里同時居住四個男人和一對情侶。雖然居住空間隔著簾子,但是性生活的質量以及對他人的影響不容忽視。
調查顯示,“蟻族”中未婚人數占調查對象的93%,在未婚者中有49%沒有戀人。與異性同居的人占到被調查對象的23%,但最近一個月內有性生活的人占到被調查對象的33%。從這些數據對比可以看出:“蟻族”結婚的比例小于與異性同居的比例,與異性同居的比例小于最近一個月有性生活的比例,最近一個月有性生活的比例小于有戀人的比例。
中國青年報:“蟻族”是否存在“婚戀困境”?
廉思:“蟻族”經歷過大學階段,有戀人的比例應該明顯高于大學生群體,但與大學生群體對比分析后發現,該群體與大學生群體在此方面差距很小。“蟻族”的收入水平較低,社交圈子小,戀愛對象的選擇范圍小,整日忙于找工作或工作,談戀愛的機會也少。如果經濟條件允許,該群體的結婚比例應該比較高,但目前只有7%。可見,“蟻族”絕大多數正處于生理旺盛期,渴望同異性交往,在戀人或夫妻方面得到感情上或生理上的支持和安慰,但由于沒有穩定的收入來源,沒有固定的住所,他們無法在婚姻和戀愛的問題上考慮更多,所以大部分畢業生選擇了單身或同居的方式來生活。
“性—愛情—婚姻”的現狀影響了“蟻族”對生活的滿意度,性需求難以得到滿足影響身心健康。即使有性生活的人,其性生活的質量也要受到性生活的地點和環境的影響。如果長期壓抑,可能導致犯罪,影響社會的和諧與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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