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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會落幕,官員們的表現褒貶不一,有的部長被錄音筆堵到下巴仍微笑作答,有的地方官員反問女記者:“你是哪個單位的?”
在我們這里,官員對記者打官腔早已司空見慣。再看看西方官員,你就會發現,中國官員面對媒體時,對話的技巧還很欠火候,至少跟中國作為崛起中的大國地位很不相稱。所以,從某種程度上說,中國官員真正“學會對話”,不僅事關自身形象,也關系著國家形象,以及是否可以讓本地區老百姓生活得更有尊嚴。
中國官員對話技巧待提高
《國際先驅導報》記者劉俊發自北京 各級官員被記者們圍住“逼訪”,已成為每年兩會一道風景。剛剛落幕的今年兩會,與往年相比,中國官員們的整體表現更加謙恭、自信。
人民大會堂北門是部長們的必經之地,面對“長槍短炮”的圍堵,多數部長總是面帶笑容,耐心作答。話筒、錄音筆甚至堵到了衛生部長陳竺的下巴,他幾度停步,40分鐘只走了10米。有人趁安保人員不注意越過紅線圍堵工信部長李毅中,他不慌不忙,從容應對。
部長們面對記者提問時的這份豁達,令人欣慰。但與之形成鮮明對照的是,某省官員卻反問一位女記者:“你是哪個單位的?”
此語一出,滿座皆驚。
這話聽上去怎么那么耳熟?沒錯。在第十一屆全運會跳水比賽上,當有記者詢問“冠軍內定”問題時,周繼紅曾發出過同樣的反問。
人生下來就要學對話,但怎樣對話,在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卻成為了中外官員都要面對的一個問題。
官話套話“享譽”中外
四平八穩,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內容似乎很多,卻是套話多,宣傳多,這是中國官員留給外界的普遍印象,官場內亦不乏反感者。
兩會分組討論,代表委員往往強調“形勢一片大好”,廣州市政協主席朱振中委員很不“合群”,偏偏炮轟地方領導套話連篇,8分鐘贏來9次掌聲。“千篇一律的會議和生搬硬套的官樣文章,被群眾戲稱‘常說的老話多、正確的廢話多、漂亮的空話多、嚴謹的套話多、違心的假話多’,形式越搞越繁瑣,就是落實不了。”
如此高高在上的心態,面對記者提問,怎會不官腔十足?
去年兩會,財經網記者問某全國政協委員、省部級高官“你怎么看待官員財產公示制度”,該官員的回答令人哭笑不得:“為什么不公布老百姓財產。”
鄭州市一塊經濟適用房用地被開發商建了別墅和樓中樓,中國之聲記者采訪鄭州市規劃局副局長逯軍,他反而質問記者:“你是準備替黨說話,還是準備替老百姓說話?”
有的官員直接跟中央媒體叫板——“我是管文化的,你敢在新華網曝光,我就叫他關閉”,“人民網算什么東西?那是電子垃圾,人民網記者都是混蛋”。此類回答均被網民收入“中國最牛官腔”。
到了國外,中國官員雖不至這么牛氣沖天,但在接受外國媒體采訪時依然一套官方語言,非字斟句酌不開口。
本報前駐日內瓦記者梁業倩回憶說,在日內瓦的一些國際會議上,中國官員認為一切媒體報道都會被等同于官方表態。但其實,西方官員常常聲明這是他的個人觀點,不代表官方,然后即可輕松地接受記者采訪。如果個人觀點與官方看法有分歧,或引起媒體另類解讀,他會聲明是記者報道有誤,把責任都推給媒體。
甕安教訓
平常對國內媒體的態度尚且這般,一旦遇到突發事件,一些地方官員們更是手足無措。
以甕安事件為例。從甕安三中女生李樹芬死亡停尸河邊的2008年6月22日到28日,是甕安事件的醞釀期。在7天時間里,流言四起。縣委、縣政府負責人對此卻懵然無知,出現“全縣人民都知道,縣委書記卻不知道”的尷尬局面。6月28日,3萬名群眾聚集在政府大樓前,而此時,地方黨政一把手竟然沒有到現場,最終釀成群眾打砸燒政府大樓的慘劇。
直到貴州省委書記石宗源的出現,局勢才出現明顯扭轉。6月30日,石宗源到訪甕安,深入現場,聽取農民、人大代表、中小學老師等社會各界意見,并給他們鞠躬道歉:“今年(2008年)兩會期間,有記者要我給在貴州的工作打一個分,我打了60分。我要是知道會發生6·28事件,我就只會打50分,不及格!”去年兩會上,石宗源在總結甕安事件時,提出三條意見,“堅持信息透明,啟動輿論監督系統,啟動問責制。”
甕安事件后,中國社科院社會學研究所研究員、著名群體性事件專家單光鼐去甕安調研多次,許多甕安的年輕人告訴他:“石書記歲數都那么大了,還給我們年輕人道歉,哪有長輩跟晚輩鞠躬的,如果全國的干部都像石書記這樣,整個中國就有救了。”
但后來發生的若干起事件卻顯示,并不是所有的地方官員都吸取了甕安事件的教訓。其中就包括湖北石首的“鄧玉嬌事件”,同樣是一起非正常死亡案,面對諸多疑問,湖北地方官員對媒體的態度依然冷漠,甚至派人毆打外地記者。
看得見的進步
對于群體性事件,單光鼐曾提出八字方針:“速報事實,慎報原因”。要在第一時間把事實傳出去,但是不要貿然下結論。
有一次,單去天津市座談,聽完這八個字,天津市長點頭贊同,并加了四個字“再報繼續”——把已經、正在、準備做得事情都要講出來,舒緩民怨要做到早講話,會講話,講真話。
不過在一些地方,官員對媒體監督還是本能地抵制。前幾年,單光鼐去一些地方調查群體性事件,都得悄悄地去,不然會被趕出來。他記得,曾經去一個地級市拜訪當地父母官,去之前通過權威部門給他們打了招呼,但對方很敷衍,不愿多說:“我們沒有意見,省里的意見就是我們的意見”,生怕單光鼐給他們搞出一些負面的東西。
“他們往往有兩張面孔,對上言聽計從,對媒體愛理不理。”單光鼐總結道。
但變化已經在悄然發生。時下,越來越多的官員開始意識到與媒體打交道是一門學問,而“如何開口說話”也是對公眾負責的態度。今年兩會上,溫家寶總理在《政府工作報告》中指出要“創造條件讓人民批評政府、監督政府”,無疑也為官員學會面對公眾和媒體提出了新的要求。
在國際上,了解國際會議和傳媒規則,并能夠熟練應對媒體的中國官員已經越來越多。比如先后在日內瓦工作過的中國外交官吳建民、沙祖康以及中國前貿易談判代表龍永圖,都是最受駐日內瓦媒體歡迎的中國官員。
這個隊伍中還有一個人不可或缺——前外交部長李肇星。今年兩會上,作為人代會新聞發言人的他備受青睞,面對外國記者,他幽默風趣,妙語撥千斤——“西方個別領導人盡管工作很忙,自己國家的人民有那么多事要干,但是他們還是抽出時間去見達賴喇嘛”,“個別國家向臺灣出口先進武器,這就相當于弟兄兩個人正在擁抱的時候,有人給其中一方遞上一把匕首,用心何在?”
輕松幽默間,立場主張通過對話已清晰地傳達給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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