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連續干旱,貴州省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發生了歷史罕見的特重旱災。武警貴州省總隊黔西南州支隊官兵近日來輾轉各地撲救山火,為缺水群眾送水。該支隊報道員趙建良在采訪過程中偶然看到河北籍士官張發的抗旱日記,并將其推薦給本報軍事周刊。雖然抗旱的相關報道已經屢見于各媒體,但其中一線官兵的感受和見聞卻并不多見。軍事周刊編輯現特將張發日記摘錄一部分刊出,以饗讀者。
2月13日 星期六 晴
這幾天,支隊其他戰友都上一線滅火了,而我們作為支隊的“尖刀”中隊卻在這里搞訓練。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都是一腔熱血地來到軍營,誰不想要那種當英雄的感覺啊。那一晚,我趴在被窩里,寫下了第一份請戰書。
我站在指導員邱春林的面前,陳述著我必須參加搶險的理由。可是,指導員拿出了一摞信紙說:“張發,這里全是中隊戰士的請戰書,你看看誰沒有理由?中隊黨支部也多次向支隊黨委請戰了,服從組織安排吧!”我垂頭喪氣地回到宿舍。
2月24日 星期三 晴
機會終于來了。今天下午3點,隊長楊宇接了一個電話后,立即召集我們集合,讓我們帶上工具,去100多公里外的普安縣江西坡鎮滅火。
經過4個多小時的顛簸,晚上8點終于抵達了江西坡鎮。老鄉告訴我們,此地距離火點還有8公里多,車只能開進去1公里,我們要走7公里山路才能到達火點。
走了兩個多小時,我們終于到了著火點高棉鄉朝陽村。這個村子靠山而居,三面環山,前面是200多米深的懸崖。在村子左側,熊熊大火在風的助推下蜿蜒4座山頭,離村子只有300米。我們在相對安全的位置坐下,支隊長和政委去找現場指揮的地方領導商量滅火方案。
20多分鐘后,支隊長和政委回來說,因為火太大,加之不熟悉地形,為了確保滅火人員的安全,只能采取“以退為守”的方法,原地休息,守住大火不燃燒至村寨。
就這樣,我們150多人就在兩三塊地里躺下。有的身子下墊上雨衣,有的干脆直接睡在地上,三五個蜷在一起,相互取暖。其實,大家是睡不好的,蚊蟲太多,又很冷。太困了,就瞇上眼睛,睡一會兒,醒一會兒。早上5點,我實在太冷了,頭發上都結著露水,身上也潮乎乎的,我就起來活動身體,看著對面的火還在燃燒。
天亮了,沒來得及吃早飯,我們翻了兩座山,順著近八十度的陡坡割一條5米寬的隔離帶。我們看見山火就在這山頂呼啦啦地燃燒著,向我們這條山溝蔓延。割隔離帶,大家十分賣力,雖然空著肚子。割完后我們留下一部分人原地留守,另一部分人上山撲火。我們追著火尾打,兩個組80人輪番上陣,3個多小時追了近1公里,翻了4個山頭。大火滅后,看到老鄉們設在返回路上的茶攤,上前跟我們握手的老人,聽到孩子們的呼喊,我覺得自己很值。
2月28日 星期日 晴
我現在是趴在床上寫日記。我和幾個戰友手臂、脖子、后背都曬暴皮了,甭說穿衣服,就是洗臉的時候無意中碰到暴皮的地方,都要疼上好半天。這兩天,睡覺成了難題,躺在床上是不可能的,只有趴著,可就算這樣,皮膚接觸到被子也很疼,晚上稍微動一下就會疼醒。
這幾天,興仁、安龍和興義周邊地區不時傳來人畜飲水困難的信號,州委、州政府要求我們為這些困難群眾送水。我們的任務是用密封的塑料桶將水裝好,再用車拉到需要幫助的村寨把水分給群眾,有時還要把水送到家里去。
每桶水都有八九十斤重,剛搬了幾桶全身就濕透了,好多戰友都脫下衣服干活兒。太陽很毒,每天我們都要暴曬十來個小時,加上塑料桶的摩擦,大家的身上不是被曬暴皮,就是被桶磨破了。這幾天不時還要出去撲救山火。這樣一來,暴皮的地方出現了不少水泡,稍碰一下就特別疼。有的戰友一狠心,干脆把水泡扎破了。
3月1日 星期一 晴
上午10點多,我們裝著10噸水來到頂效鎮馬別社區。100多名村民拿著各種各樣的盛水工具早已等候在那里。
鄉親們看著清澈的水從水罐車汩汩流入自家蓄水桶,臉上露出笑容。年過七旬的胡世明是一名老黨員,無生活來源的他與老伴兒獨自帶著6歲的小孫子。我們4個人幫他家挑水、抬水,直到把他家所有裝水工具都裝滿才離開。
臨走的時候,我們兜里被群眾硬塞進好多炒花生。
3月14日 星期日 晴
這天,來到距興義市100多公里遠的安龍縣海子鄉保保村丫頭組送水。村民們坐在樹蔭下,脖子伸得老長盼水。
丫頭組已經8個月沒有下雨了,這里沒有水庫、沒有河流,水井早已干枯。
住在村口的查海明老人,廚房的水缸里沒有一滴水,缸壁上一層灰塵。旁邊盛水的大膠桶,只能看到桶壁上盛過水的條條痕跡。
一個姓劉的村民對我們說,他們組200多人的飯碗大多20多天沒有洗過,每次用完只是用抹布擦一下,放著。
3月16日 星期二 晴
在興仁縣百德鎮田灣鄉堵拐村堵拐組,我和司務長為一戶較遠的村民送去兩挑水,回來在路邊等車時,與74歲的五保戶劉仁澤老人聊了起來。
老人告訴我們,他從懂事以來就從沒見這樣干旱過,全組所有的小水窯和小水池全部干枯,僅有的一個取水點離這里還有5公里多,而且周圍3個組的人都在那里取水,現在水在不斷減少,可能三五天就沒了。
前幾天,我們在興義市烏沙鎮納姑村大山腳組送水,當一個老班長挑著一擔水為一個殘疾人送到家里時,他說:“你們怎么才來!”老班長告訴我,他當時十分不理解:我們從興義大老遠來為他們送水,還主動送到家里去,最后還嫌我們來晚了。
離開老人時,司務長和我把身上所有的食品和部隊發的感冒藥留給老人。老人把食品還給了我們,說:“你們自己留著路上吃,感冒藥我留下了,萬一我生病了就可以不用麻煩政府了。”車子緩緩發動,老人站在路邊不停地向我們揮手。天氣預報說,明天又是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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