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戒”
張大千先生是我國現代書壇一代宗師。他和他二哥張善孖喜愛并擅長畫虎,素有“虎癡”之稱。而畫藝和名氣都在二哥之上的張大千,不愿壓倒二哥,故很少畫虎,即使偶爾畫之,也是為了消遣自娛,從不送人,更不出賣。
公元1935年春。有一天,兄弟二人在一起喝酒,喝得酒酣耳熱之際,張大千對二哥說:“我今日作一幅畫,你來補景題詩,以表我們兄弟之誼。”接著,他畫了一幅六尺中堂《虎嘯圖》,畫畢,酒力也涌上來了,筆一扔,就被人扶著休息去了。張善孖當即在畫上補景作詩,還寫了褒贊大千弟的跋語。這時,恰好有一日本人來訪,見了這幅由極少畫虎的張大千畫虎,“虎癡”補景題詩的畫,知道它珠聯璧合,價值不同一般,便再三請求善孖先生割愛,價錢再高他也要買。見善孖猶豫不決,他繼而用激將法說:“虎公,你應該讓人知道你八弟還擅長畫虎!這樣你就讓他更揚名了!”善孖心想有理,為揚弟名,就將畫賣了。
此事不脛而走,第二天就有一個字畫商找上門來,一見張大千,就連聲贊揚他畫虎技藝超過了其兄,愿以高出其兄十倍之價收買其虎作。昨日之事,張大千本來早已忘掉了,經字畫商一提,馬上明白了,揚起手狠狠地往額頭上一擊:“酒呀,酒呀,你真誤事!”便順手提起毛筆,在宣紙上刷刷寫了兩行字回答字畫商:“大千愿受貧和苦,黃金千兩不畫虎。”自此,張大千立下“二戒”:一戒畫虎,二戒酗酒。
詩贈名醫
公元1944年,張大千在敦煌臨摹壁畫后不久,舉家遷往四川郫縣太和場場口鐘兩秋家居住,并把兩個兒子送往太和場小學讀書。當時,薛堂順擔任他們的老師,除教書之外,還兼行醫。
有一次,張大千的夫人產后流血不止,去成都多次醫治無效。張大千打聽到薛堂順會醫,便將他請來。薛只用了幾服藥就止住了血。此后,張大千一家大小有病,總去請薛堂順診治,常常是藥到病除。張、薛二人多次接觸,終成深交。
公元1945年春,張大千為了表達自己的謝意,托人送給薛堂順一幅中國佛教禪宗的創始者菩提達摩的畫像,并在畫像上邊用行書題了一首七絕:
眉粗齒缺發蓬松,
圣道西來鼻祖翁。
一花五葉傳天下,
直指人心在鏡中。
公元1946年7月,張大千又為薛堂順書贈對聯一幅:
良醫自是肱三折:
盛事終當繼八蕭。
上聯贊揚他醫道高明,技藝精湛;下聯用典精當,將初唐蕭禹八兄弟為建立盛唐所作的巨大貢獻,與薛堂順的曾祖薛庚堂八兄弟在醫學等方面取得的成就聯系起來,對薛堂順寄予了厚望。
妙語敬酒
公元1946年的一天,張大千在上海小住后要返回家鄉四川,弟子們特地在酒店設宴為他餞行,并邀請了京劇表演藝術家梅蘭芳等名人作陪。
張大千愛好京劇,見到梅蘭芳非常高興。席間,他首先向梅蘭芳敬酒說:“梅先生,你是君子,我是小人,我先敬您一杯!”此話一出,聽者愕然,眾人不解甚意,還以為梅蘭芳什么地方得罪過張大千。梅蘭芳也感到突然,他笑著問道:“張先生有何解釋?”張大千笑著答道:“不是嘛,您是動口(唱)的君子,我是動手(畫)的小人!”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張大千妙用了“君子動口不動手”的俗語,真是一語雙關,妙趣橫生,為宴會增添了熱鬧而幽默的氣氛。
戲說胡須
有次吃飯時,一位朋友總以張大千的長胡子為話題,接連不斷地開玩笑,甚至消遣他。可是,張大千卻不煩惱,不慌不忙地說:“我也奉獻諸位一個有關胡子的故事:劉備在關羽、張飛二弟亡故后,特興師伐吳為報仇。關羽之子關興與張飛之子張苞復仇心切,都爭做先鋒。為公平起見,劉備說:‘你們分別講述父親的戰功,誰講得多,誰就當先鋒!’張苞搶先發話:‘先父喝斷長坂橋,夜戰馬超,智取瓦口,義釋嚴顏。’關興口吃,但也不甘落后,說:‘先父須長數尺,獻帝當面稱為美鬐公,所以先鋒一職理當歸我。’這時,關公立于云端,聽完禁不住大罵道:‘不肖子,為父當年斬顏良,誅文丑,過五關,斬六將,單刀赴會,這些光榮的戰績都不講,光講你老子的一口胡子又有何用?’”
眾人聽完張大千講的這個故事,都啞然無聲,從此,再也不敢扯胡子的事了。
畫緣
公元1930年,張學良在北京以重金購得幾幅清初畫家石濤(朱若極,法名原濟)的山水畫。當他興致勃勃請名家鑒賞之后,卻得知是出自畫壇新秀張大千之手的贗品。為此,張學良特邀請張大千參加大型宴會。會上,張學良對他十分客氣,還向赴會的北平名流熱情介紹張大千,說張大千的畫技高超。張學良回買張大千的贗品畫而相互結緣,張大千對張學良寬大的胸襟更深為嘆服。從此,二人聯誼交往,情愈深厚。
事隔不久,張大千在古玩店偶然發現了清初著名畫家新羅山人的《紅梅圖》真跡,與店主討價還價,以300大洋成交,商定第二天交足錢取畫。事也湊巧,張大千前腳剛走,張學良后腳也來到了這古玩店,以500大洋的高價買走了《紅梅圖》。第二天張大千得知情況,真是叫苦不迭,可又毫無辦法。
斗轉星移,到了公元1961年3月,僑居海外的張大千回臺省親,并專程看望了張學良。離臺時,張學良偕趙四小姐趕到機場送行,并送上一件用紅綢子包卷得很精美的禮物,囑咐張大千回府后再打開。飛機升空后,無法忍耐的張大千懷著急切的心情打開紅綢子一看,原來是1930年兩人爭購的那幅《紅梅圖》。在便箋中,張學良告之30年前強行購畫,“非是有奪兄之好,而是愛不釋手,不能自禁耳”。張大千回到家中后,心情仍無法平靜。為了回敬張學良的情意,他閉門謝客,專心致志地伏案畫了一幅《臘梅圖》,請人捎給了張學良。
(來源:《中華文摘》2003年5月號,原摘編自《參考消息》,作者:徐恕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