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中國行丨海南黎錦實力“出圈”
編者按:北京時間12月5日23:13,對于海南、對于黎族,是一個值得載入歷史的時刻。消息從南美洲國家巴拉圭傳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政府間委員會第19屆常會通過評審,決定將“黎族傳統紡染織繡技藝”從《急需保護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轉入《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本期《海南周刊》封面從代表作、畫像、提燈人、新潮范、百變紋、粉絲圈6個方面推出全“錦”式報道,敬請關注!
黎族傳統紡染織繡技藝從《急需保護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轉入《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標志著它與春節、中國書法、太極拳等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一同,榮登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殿堂。
從大山深處走向世界舞臺,從民族記憶上升為“人類非遺代表作”,黎族傳統紡染織繡技藝及其代表性產品黎錦有著怎樣的分量和魅力?
歷史
紡線織錦,薪火相傳3000年
當許多地方的古人類還在混沌中摸索前行時,海南島上的黎族先民已找到人與自然連接的密碼。他們從野生植物上獲取原料,剝離天然纖維,捶打搓揉,捻線編織,為自己織就裹體御寒的衣物,不經意間開辟了紡紗織布的一片新天地。
陵水橋山遺址出土的石紡輪,證明在新石器時代,海南先民已會使用工具制作繩索或絲線。春秋戰國時期,《尚書·禹貢》記載:“島夷卉服,厥篚織貝。”“島夷”是指海南島黎族先民,“織貝”是指棉紡織品。西漢時期,黎族人民已織造出精美的“廣幅布”。《后漢書》記載:“漢武帝末,珠崖太守會稽孫幸調廣幅布獻之,蠻不堪役,遂攻郡殺幸。”朝廷征收“廣幅布”為貢品,說明黎族棉紡織品質量上乘。
至宋代,黎族的紡織水平已經很高。北宋方勺在《泊宅編》中云:“海南蠻人織為巾,上出細字,雜花卉,尤工巧,即古所謂白疊布。”據《宋會要輯稿》記載,南宋紹興三年(1133年),朝貢的9種棉紡織品中,出自海南的就有海南吉貝布、海南棋盤布、海南青花棋盤布(被)單等5種。
元代,黎族紡織工藝傳至全國。元人王禎記述,當時黎族的“吉貝布”行銷江淮、川蜀等地區,憑借“茸密輕暖”的優良性能受到人們青睞。清代,黎錦仍是國內外貿易中的珍品。清初屈大均著《廣東新語》記載:“其出于瓊者,或以吳綾越棉,折取色絲,間以鵝毳之綿,織成人物、花鳥、詩詞,名曰黎錦。”
黎族傳統紡染織繡技藝已傳承3000余年,其產品早已聲名遠播。“綜合近年海南島考古學、民族學、文獻學、歷史學研究成果,可以推測,黎族先民利用植物纖維紡織,經歷了從無紡布(樹皮布)、麻紡織品到棉紡織品的過程。”海南省民族博物館館長羅文雄介紹,宋元時期黎族的紡染織繡技藝突飛猛進,素服逐步進化為五色彩服,直到龍被的出現,將黎錦技藝推向巔峰。
貢獻
黎族棉紡織技術影響全國
700多年前,十三世紀中葉的一天清晨,一名女子的遠行,改變了中國紡織業的發展進程。黃浦江邊,她登上一艘駛向海南島的商船。她就是被后人尊稱為“先棉”的黃道婆。在海南,她學到了怎樣的技術?
有專家認為,宋代時,黎族人的紡織技術已較為先進成熟,在許多方面領先中原地區。元代,精細、輕軟、艷麗、耐用的黎錦備受贊譽。
“棉紡織從海南黎族開始,是因為海南島有木棉。”海南錦繡織貝公司董事長郭凱研究黎錦近20年,她說黎族紡織技術的先進,與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有很大的關系。
北京服裝學院教授王羿介紹,黎族人用木棉樹的木棉,以及海南本地產的海島棉,將其紡成線、織成布,再用植物或礦物染料上色,織出了精美的黎錦。
黃道婆生活的年代,棉花已在中原地區推廣種植,都有棉花,為何海南的棉紡織技術更勝一籌?這與黎族人較早發明了紡織工具、形成了以紡染織繡為主要內容的成熟生產體系有關。
在棉紡織過程中,脫棉籽是重要一環。把每朵棉花中的多個籽逐一去除,在古代是一道煩瑣費時的工序。心靈手巧的黎族人發明了軋棉技術。左手轉動軸把,右手把棉花塞進兩根緊挨著的木棍之間,木棍轉動,把棉花壓扁,棉花從一頭出來,棉籽留在了另一邊。這種絞車的使用大大提高了脫棉籽的效率。
黎族人還發明了手捻紡輪、腳踏紡車、手搖紡車、單錠紡車,這些看似簡單的工具,讓紡棉線變得容易。黃道婆返回故鄉松江后,與木工反復試驗,把黎族人的腳踏紡車改成三錠棉紡車,使紡紗效率提高了兩三倍,這種新技術很快在中原地區傳播開來。
“海南島比中原先用到棉花,技術更加成熟,黃道婆改進了黎族的紡織技術,再傳播給中原百姓,可以說黎錦對我國棉紡織產業產生了重要影響。”王羿說。
美感
斑斕多姿源于自然
“黎錦光輝艷若云”,清代進士程秉釗在《瓊州雜事詩》中的這句稱贊,詮釋了黎錦的圖案顏色之美。
黎族人有一雙善于發現美的眼睛,旁人所見普通的花草樹木,在他們眼里是獲取自然之色的秘語。
“小時候,媽媽就帶我上山認識樹木,告訴我各種植物能染什么色。”黎族傳統紡染織繡技藝國家級傳承人劉香蘭說,蘇木的芯材可染紅色、烏墨木的皮可染黑色、谷木的葉可染綠色、姜黃可染黃色……聰明的黎族婦女采擷植物的根、莖、皮、葉、花、果制作染料,給絲線染色。
大自然賜予的顏色不同于化工顏料染出來的顏色,在黎族畫家王雄眼里,黎錦的顏色有一種獨特的艷麗和淳樸,“我畫過很多黎錦的畫,不論畫多少次,我都覺得顏料畫不出黎錦的顏色”。
黎族人還創造了一種獨特的紡染方法——絣染技藝,其特點是“扎經染色”。
絣染類似于扎染,但它的工藝比扎染更細致。記者曾見過傳承人展示這項復雜的技藝:她們先用竹子把經線兩端拉平繃緊,形成前后兩層約20厘米寬的經線平面;把前后兩個平面的經線,分成約10根紗線一小股,用青色棉線繞兩三圈扎結,一個結一個結地扎出所需花紋圖案。
扎花后,從木架上取下紗線入染,上色均勻后取出晾干,然后多次復染,達到理想的色度為止。通俗來講,就是要在密密麻麻的經線中,先用上萬根細繩扎出圖案,染完后,還要讓緯線與經線上留下的圖案精準吻合,其復雜程度可想而知。
“紡染織繡中最難掌握的就是絣染,但它呈現的圖案也很特別,有一種朦朧的美感。”王羿說,絣染的工作量很大,黎族婦女需要花很多時間才能做好。
在黎族傳統紡染織繡技藝中,還有一項絕技,那就是雙面繡。其技藝之絕,在于織物正反兩面不但針法疏密一致,且色彩、紋樣也完全一樣。我國著名人類學家梁釗韜在《中國民族學概論》中稱贊黎族雙面繡“以構圖、造型精巧為特點……工藝奇美”。
四大工藝
紡
紡是黎錦織造過程的第一步,指將棉、麻等原料加工成紗線,黎族婦女一般使用紡輪、腳踏紡車等紡紗。紡紗前,需先對棉花等進行初加工,脫棉籽、彈棉花等,出線后,還需導紗、上漿,使紗線光滑不起毛,利于穿筘和穿綜。
染
使用植物染料、礦物染料等給紡好的紗線染色。其中,植物的芯材、樹皮、莖塊、枝葉、花、果實等部分均可用于染色,常見的染料植物包括假藍靛、姜黃、楓樹(皮和葉)、野板栗樹(皮)、蘇木(芯材)等。黎族婦女染線常用的方法有浸泡法、煮沸法、造靛法。
織
使用踞腰織機、腳踏水平織機等工具,將紗線按照橫豎交叉的方法進行有序排列,以形成織物。具體來說,有整經、提綜、引緯、壓緯、送經、卷布等工藝流程。由竹木制成的踞腰織機,是最常見的織造工具,黎族婦女正是用它創造出了令人驚嘆的黎錦。
繡
用手中的針和彩線在布料上反復穿刺,以勾勒出花紋和圖案,黎族的刺繡可分為單面繡和雙面繡。單面繡就是只呈現一張繡面,雙面繡是在雙經單緯的一種棉布上進行刺繡,完成后正反兩面的花紋和圖案均清晰可見,且完全一樣。
名詞解釋
兩個名錄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以下簡稱《公約》)名錄機制設立了《急需保護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優秀保護實踐名冊》3個國際合作機制。
2022年7月,締約國大會對《議事規則》進行修改后,非遺項目可以在3個國際合作機制之間轉移。這樣一來,對每個項目的后續監督將更加有力、高效。此次黎族傳統紡染織繡技藝“轉名錄”,是《公約》名錄機制框架下首次正式實施“轉名錄”程序。
《急需保護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列入標準
遺產項目屬于《公約》定義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盡管相關社區、群體,或有關個人和締約國作出了努力,但遺產項目的存續力仍然受到威脅,因此急需保護;或者遺產項目面臨嚴重威脅,若不立即保護,將難以為繼,因此特別急需保護。
《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列入標準
遺產項目屬于《公約》定義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將遺產項目列入名錄,有助于確保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可見度,提高對其重要意義的認識,促進對話,從而體現世界文明多樣性,并有助于見證人類的創造力。(海南日報全媒體記者劉曉惠)
原標題:
海南黎錦實力“出圈”
來源:海南日報
(海南日報客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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