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薅”走7000萬商品,“手滑”的商家能挽回損失嗎?| 國是說法
文/陳昊星
僅僅因為“小手一滑”,20分鐘內價值7000萬元的商品就被“薅”走。
近日,安徽某縣一家小型電商店鋪“小天鵝東山專賣店”因電子商務經營者的操作失誤,在短短20分鐘內,以進貨價4到5折的價格“拋售”了總值超過7000萬元的貨品。如果按照規定發貨,店鋪將面臨高達3000萬元的直接損失。
事后,店鋪在首頁發布了一則致歉視頻。在視頻中,電子商務經營者解釋說,由于價格設置錯誤,導致全店的洗衣機產品價格遠低于市場價,給店鋪造成了巨大的損失。目前,店鋪的保證金賠付已經超過幾十萬元,希望購買者能同意退款。
雖然電子商務經營者的“小手一滑”是造成損失的直接原因,但所有責任是否都應歸咎于店鋪的個人行為?事情是否有轉機?
電商平臺價格設置錯誤并非個例
近年來,電商平臺出現價格設置錯誤的情況并不少見,本次事件并非個例。
8月21日,嘉華食品旗艦店也因價格設置錯誤,將一款原售價39.9元的產品設為秒殺價1元,短短幾個小時內銷量激增至近600萬份。據店鋪介紹,這次失誤預計將導致數億元的經濟損失。
本地生活MCN主理人陸泰來在接受國是直通車采訪時表示,價格是賣貨的重中之重,價格設置錯誤在電商行業中屬于大忌。在直播間銷售的商品通常會在上線前進行多次確認,但像“小天鵝”這種沒有直播支持的電商搶購活動,更容易出現類似問題。
電商業內人士劉強指出,價格設置錯誤在平臺內經營者中并不罕見,80%的電子商務經營者都曾經歷過這種失誤,但通常最多只會損失幾十到幾百單。如果“小天鵝東山專賣店”不發貨,將面臨平臺凍結保證金和貨款等處罰,甚至可能面臨法律賠償,最終可能不得不面臨閉店的結局。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電子商務法》第四十九條規定:電子商務經營者發布的商品或者服務信息符合要約條件的,用戶選擇該商品或者服務并提交訂單成功,合同成立。當事人另有約定的,從其約定。
黑龍江孟繁旭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孟廣遠在接受國是直通車采訪時表示,從法律角度看,除非另有約定,當用戶在網站上選擇商品并提交訂單時,合同即已成立。商家若取消訂單,屬于違約行為,需承擔違約責任。但如果商家能夠證明價格設置錯誤是基于重大誤解或顯失公平的情況,則有權請求法院或仲裁機構撤銷交易。
“羊毛族”可能涉及不當得利
運營人員的致歉視頻中也提到,在價格設置錯誤的20分鐘內有超過4萬個訂單,其中大部分訂單為一人多臺。
分析人士指出,即使是頂級主播,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賣出價值4000萬元的商品也是極為罕見的。此次事件中,20分鐘內涌入超過4萬個訂單的情況更是罕見。即便擁有龐大的粉絲基礎,也難以在如此短時間內實現如此高效的引流和轉化。因此,這其中大部分下單者可能是通過某些技術手段下單的“羊毛族”。
什么是“羊毛族”?
“羊毛族”是關注與熱衷于“薅羊毛”的群體,是指那些專門選擇互聯網公司的營銷活動,以低成本甚至零成本換取高額獎勵的人。
法律人士指出,通過技術手段大量下單的“羊毛族”可能涉及不當得利,“羊毛族”下單的商品可能不需要商家來賠付,對于商家有一定的轉機。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九百八十五條明確指出:不當得利是指得利人沒有法律根據取得不當利益,造成他人損失的,應當將取得的不當利益返還受損失的人。
北京京師律師事務所合伙人、律師張明接受中新社國是直通車采訪時表示,電子商務經營者通過電商平臺公開出售其商品,即便價格異常,在合同未撤銷的情況下,普通消費者也不構成不當得利。
孟廣遠認為,在本案中,因為很難界定消費者認為價格異常低廉是商家促銷還是商家失誤。所以從客觀表現形式上看,該行為屬于基于買賣法律關系獲得的商品,一般不認定構成“不當得利”,但如果有證據足以消費者購買商品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利用商家的價格錯誤進行惡意套利,例如惡意刷單或利用非人為技術手段,那么他們的行為就可能構成不當得利。
在張明看來,在此案件中,電子商務經營者標錯價格,屬于重大誤解,可以暫緩發貨,然后向法院提起訴訟,請求撤銷與“羊毛族”之間的買賣合同。但起訴撤銷合同程序繁瑣,訴訟成本很高。
據《民法典》第一百四十七條規定,基于重大誤解實施的民事法律行為,行為人有權請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機構予以撤銷。
“羊毛族薅羊毛”被追究法律責任也有先例。《上海市長寧區2018-2020年詐騙犯罪刑事檢察白皮書》中,就有一起因“薅”電商平臺“羊毛”510余萬元被判刑的案件。
2019年7月至9月,方某某在其經營的網店參加平臺補貼活動期間,伙同王某某(系從犯)、母某某(另案處理)分別負責客服與平臺對接,并聯系刁某某、盧某某、王某某(均已判刑)等十余名“刷手”制造購買蘋果牌手機的假象,騙取上海尋夢信息技術有限公司給予店鋪的購物補貼款人民幣510余萬元,因被發現而未能得逞。
長寧區檢察院于2020年12月9日以涉嫌詐騙罪對方某某、王某某提起公訴。2021年3月12日,長寧區法院采納指控意見,以詐騙罪判處方某某有期徒刑六年,并處罰金人民幣30萬元;以詐騙罪判處王某某有期徒刑三年,緩刑五年,并處罰金人民幣5萬元。
平臺優惠規則復雜亟需優化
部分接受采訪的業內人員也提到,目前平臺上的活動變得越來越復雜,例如各種優惠券層層疊加,如果不完全掌握規則,很容易出現設置錯誤,導致嚴重損失。
“每次大促的各種優惠券不僅讓消費者感到眼花繚亂,其實也讓我們這些運營人員頭疼不已。”劉強直言。
電商平臺的優惠規則繁瑣復雜,導致運營人員暈頭轉向,是否也應對店鋪運營人員的錯誤負有連帶責任?
在孟廣遠看來,平臺優惠規則的設立、商家是否參與平臺擬定的優惠活動,屬于民事范疇內的意思自治,如果商家自愿參加該活動,則應當承擔其可能產生的后果,因此不能將商家失誤造成的損失歸責于電商平臺。
但他也指出,電商平臺需要承擔更多的責任,應建立針對價格設置錯誤的監測機制,及時核實情況。平臺可以在發現錯誤后,立即暫停相關商品的交易,以防止損失進一步擴大。此外,電商平臺應持續優化優惠規則的設計,減少因規則復雜而導致的錯誤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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