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以前，年輕的張曼玉、梁朝偉、曾華倩、劉德華、劉嘉玲、周潤發(fā)、鄭裕玲合演過港劇《楊家將》，到現(xiàn)在他們幾乎全都更上一層樓地成為國際巨星了。他們?yōu)槭裁床焕希窟@種不可思議的百尺竿頭現(xiàn)象，也許能從張曼玉身上找到一些答案。

　　復(fù)雜的成長經(jīng)歷，培養(yǎng)出張曼玉多元的語言能力，卻讓她半生都在自我認(rèn)同之難題中掙扎。上海祖籍教會她國語與滬語；法語是婚姻給她的；英語是8歲隨父母移民英國小城肯特養(yǎng)出來的。除了一口爽脆的英國腔，她并沒有太多英式孤冷身段：“從小身為班上唯一的華人，我一直自覺自己的不同。后來我開始想躲避這種格格不入的感覺，我染發(fā)，和朋友鬼混，但疏離感總是揮之不去。”

　　拍片狂人

　　18歲，張曼玉帶著心愛的英國搖滾樂團(tuán)The Who海報，只身回香港，從發(fā)型師助理干起，之后選上港姐，拍了成龍的《警察故事》，循著最老套的香港女星模式一炮而紅。

　　她曾經(jīng)瘋狂地拍片，隨潮流生產(chǎn)粗制濫造的喜劇與動作電影，下戲后還要接受采訪，與朋友打麻將聊八卦，日子滿得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身邊的人先是因為她的留英背景特別禮遇她，又因為她紅而強(qiáng)迫曝光她每一件隱私。一度狗仔雜志將少時張曼玉寫給男友的情書刊載出來，讓她整整一周不敢出門見人。后來拍《阮玲玉》時，時年25芳華的張曼玉，完全能理解阮玲玉在30年代上海社交圈里承受的壓力。只是張曼玉不因“人言可畏”而自殺，她選擇挺直腰桿，拼了。

　　回歸自我

　　真正讓她嚴(yán)肅看待演員生涯的轉(zhuǎn)折點，是1988年和王家衛(wèi)合作的《旺角卡門》。在那之前，她以為演戲就是做動作擺表情，隨旁人指示討大家歡心：“我第一次找到和在鏡頭前裝嬌美拍雜志封面照時完全不一樣的能量和勁力，那是一種自信，身為演員，‘我做了什么’才重要，而不是老在‘我看起來怎么樣’這件事上打轉(zhuǎn)。”

　　梁朝偉最記得那時張曼玉是多么憂心忡忡于王家衛(wèi)即興的拍片方式。每天她不斷私下問梁：“怎么回事？”“我的角色到底是怎樣的？”偉仔只能安慰：“放輕松，就算給你答案，也只是騙你的。王家衛(wèi)就是要等三四十人在片場到齊了才有靈感，之后一定還會變。”

　　同樣的焦慮在數(shù)年后的《花樣年華》又發(fā)生了。絕不給人安全感的王家衛(wèi)，卻激出好演員內(nèi)在的潛能，逼得張曼玉丟開備戲準(zhǔn)備，用本能響應(yīng)當(dāng)下的每一個要求。作為真實人物的張曼玉之存在，與作為劇中角色的虛擬存在，再也沒有界線。

　　更大的躍進(jìn)則是1992年以《阮玲玉》贏得柏林影展最佳女演員獎。她在片中隨著繚繞的古巴音樂，在舞池角落獨(dú)自曼舞的身影，已經(jīng)超過了“表演”，成為一種自發(fā)自足、無比性感的存在。這樣的銀幕魅力，華人影壇無出其右。

　　過往那親和的、討人喜歡的張曼玉，突然再也不回來了。周星馳發(fā)明“食神歸位”這種說法，很可以套用在張曼玉身上；借由阮玲玉的啟發(fā)，一個偉大的女演員誕生于銀幕，如維納斯婷婷端立在貝殼上。

　　張曼玉自己則把她的世界切分在29歲的某一個早晨：“那天我醒來，開始數(shù)算這輩子拍過幾部電影，數(shù)到第六十幾部，不得不停下來——不是數(shù)不下去，我實在應(yīng)該停下來不要拍那么多片了。”自此，張曼玉的電影產(chǎn)量驟減，質(zhì)的提升，卻證明張曼玉從未真正停下來。

　　嫁進(jìn)歐洲

　　故事后來的發(fā)展，記憶猶新：1994年為宣傳《東邪西毒》，張曼玉在威尼斯遇見法國導(dǎo)演亞爾薩斯，之后合作一部電影《迷離劫》，張曼玉飾演一位叫做Maggie Cheung的華人動作片女星，把片中雇用她的導(dǎo)演搞得瀕臨崩潰。戲外，他倆攜手共赴各地影展打片，最后被王家衛(wèi)爆料“小兩口在一起了呦！”

　　著迷于華人電影的亞爾薩斯，不但曾來臺灣拍攝侯孝賢傳記紀(jì)錄片，對臺灣電影外銷法國功不可沒，還把張曼玉娶回巴黎去！

　　曾經(jīng)有很長一段時間，香港媒體對于張曼玉在海外的發(fā)展總是酸溜溜的，說她高傲，說她排華，更讓張曼玉樂得在歐洲養(yǎng)精蓄銳，做平凡百姓。她搭地鐵、買菜、做飯、逛畫廊，游走于英法藝文界，偶爾接拍藝術(shù)電影。香港人要見她，只好去看她的滿分成績單：《宋家王朝》與《花樣年華》。

　　追求藝術(shù)

　　《英雄》還沒上線，勞燕分飛的消息已傳遍全球。張曼玉這次打片，依然神采奕奕。她并不因婚姻挫敗而后悔：“如果我未曾為了婚姻度過那段在歐洲的歲月，我不會有那些經(jīng)歷，我只會和以前一樣拍片、打麻將、聊八卦。”

　　張曼玉已經(jīng)38歲了，她還在學(xué)習(xí)：“我渴望和張藝謀合作，但要在戈壁沙漠住上5個月，卻那么困難。一開口講話風(fēng)沙就吹了滿嘴，還要帶著情感念臺詞、走位、演戲，氣候干到讓皮膚都裂開了，人一下子老了好幾歲。我一度懷疑能否撐完這部電影，但殺青后的成就感卻更顯強(qiáng)烈。這段經(jīng)驗十分難忘，因為我體驗到一向舒適的文明生活之外，世界還有那么大的不同。”

　　為什么閱歷飽滿的張曼玉，卻能保有越發(fā)清澈光燦的容顏？她的答案是：“只要你還在往前走，你一定能保持年輕。”

　　美艷永駐

　　張曼玉美艷不可方物的旗袍靚樣，被譽(yù)為“有收斂的外表與風(fēng)流的內(nèi)在”。也許，你還記得她這段臺詞：

　　張國榮：你叫什么名字？

　　張曼玉：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張國榮：我知道你的名字，你應(yīng)該叫做，叫蘇麗珍。

　　張曼玉：是誰告訴你的？

　　張國榮：你今晚會夢見我。

　　張曼玉：我昨晚沒有做夢見到你。

　　張國榮：是呀，你昨晚一直沒睡。這是沒用的，你一定會見到我的。

　　張國榮：你今天有點不同。

　　張曼玉：沒有，有什么不同？

　　張國榮：沒有？那怎么你的耳朵紅紅的？

　　張曼玉：你到底想怎樣？

　　張國榮：我只不過想和你做朋友而已。

　　張曼玉：我干嘛要和你做朋友？

　　張國榮：看著我的手表。

　　張曼玉：干嘛要看著你的手表？

　　張國榮：就一分鐘。

　　張曼玉：時間到了，說吧。

　　張國榮：今天幾號了？

　　張曼玉：16號。

　　張國榮：16號，4月16號。1960年4月16號下午3點之前的一分鐘你和我在一起，因為你我會記住這一分鐘。從現(xiàn)在開始我們就是一分鐘的朋友，這是事實，你改變不了，因為已經(jīng)過去了。我明天會再來。

　　張曼玉：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因為我而記住那一分鐘，但我一直都記住這個人。之后他真的每天都來，我們就從一分鐘的朋友變成兩分鐘的朋友，沒多久，我們每天至少見一個小時……

　　能夠再見到張曼玉，真好。世人永遠(yuǎn)眷戀著她。

　　(來源：《中華文摘》2003年5月號，原摘于《美麗佳人》，文／佚名)